又想起抗戰｜劉雨虹先生

【又想起抗戰】說老人、說老師、說老話（一百二十五）

又想起抗戰

劉雨虹先生 (2015-07-15)

每年到了七月，就會想到七七事變那件事，已經過去七十八年了，但仍然歷歷在目。當時我剛進高中，聽到日本攻擊的消息後，同學們相互走告，大家心中充滿了震驚、恐怖，和憤怒。

日本對我國的侵略，其實早已開始了，較近的就是一九三一年的九月十八日，日軍佔領瀋陽。我雖只有十歲，仍清楚記得，清晨起來，忽然看到父親正與來訪的兩個朋友，拿著報紙，表情嚴肅凝重。

接著是一九三二年一月廿八日，日本挑起了淞滬之戰。在我的記憶中，這些層出不窮的，日本對我們的欺凌，深印腦海。可見人生快樂的事容易忘，難過的事印象太深，想忘也難。

國難當頭反而激發了年輕人的奮鬥意志，人生有了目標、方向，有責任，有價值，不會飽食終日，無所事事而心情迷惘。

最近看到一本書，《中國空軍抗戰記憶》，記錄一些抗戰時期飛官與日本飛機作戰的情況，非常感人，其中有我認識的或知道的人，也有印象極為深刻的人和事。上海一月廿八之役，激起了全國各地青年學子的憤怒，群起遊行，要求抗日，很多青年走出校園，換上了軍裝。

接著是愛國從軍的風潮，清華大學的沈崇海、林文奎；齊魯大學的樂以琴；金陵大學的孟廣信、毛瀛初、羅英德；東吳大學的陳思偉；北京大學的孫鍾岳；之江大學的姜獻祥；北京師大的張光明；暨南大學的韓師愈等，先後都是投入空軍的大學生或畢業生，充分表達了那個時代青年的勇氣和愛國情操，而在後來空戰中，更展現了不凡的戰績。

也有些空軍人員是在國外學習的，畢業後回國報效，大隊長孫桐崗，抗戰前回國，曾到我校講演，那時我還在初中。這本書中所描述的飛官們，以抗戰初期官校三、四期的學員為主，可能與資料來源有關。

一九四○年的夏天，在成都的親戚家，來了一個飛官客人，名叫劉俊。他的舅母是瓊瑤的姨母，那時瓊瑤才兩歲。劉俊頭一天曾駕機飛往淪陷區，轟炸日軍的基地。看到他時，我好奇的問，出任務時，心中會不會害怕或不安？因為敵機可能挑戰。

他說，作為一個空軍飛官，心中絕不會膽怯，只有勇氣，一路低聲唱著〈平安夜〉而去。聽他那麼說，我覺得他好偉大，其實他只大我三歲。

一九四一年開始，美國和中華民國合作培訓飛行員，初級在印度的臘河，再轉送到美國本土訓練。我的胞弟劉良儕，也投考了空軍，那是抗戰的後期，他在美國畢業後，卻被留在美國作教官，直到抗戰勝利才回來。一九五二年在台灣因公而殉職。

外子胞弟袁行遠，七七事變時才五歲，到了十二歲就報考空軍幼年學校（在四川灌縣）。在台灣是雷虎小組的飛行員，軍中服役，後至空軍副總司令，及華航總經理之職。

劉俊在抗戰勝利後任駐美空軍武官，後在台灣任空軍參謀學校校長等職，一年多前，九十七歲時，離世而去。

抗戰後期我們在成都昇平街的鄰居，是一位名叫劉勛午的飛官，也曾出任務受傷兩次，後在台灣曾任國防部發言人等職務。

特別要提一提的是，那位清華大學畢業參加空軍的林文奎先生，我曾在一九七○年代拜訪過他，那次是與行廉姐同去，因為聽說他是禪宗行者，也曾閉關修行，他談吐不俗，相貌堂堂，很不平凡，令人印象深刻。

參加作戰的飛官們，許多壯烈犧牲的，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，想起那個年代，想起那時的苦難，想起那些年輕奮不顧身的飛行戰士們……

昨夜，睡夢中，聽到連續不斷的轟隆轟隆響聲在震動，日軍又開炮了……醒來發覺，那是天邊滾滾的打雷聲，轟隆轟隆的不停……

但那炮聲，遠方的炮聲，常在每年的七月，在許多人的心中翻動……